景阿平

大家都是短暂相投的过路人,于是离别就在不远的车站等候着了。

【一八】苦夏不苦

  盛夏中的长沙酷热难耐,齐铁嘴连门都不想出,正好生意也淡了,索性就关了香堂,派了些银钱给伙计,放起了大假。什么?想求一卦?行啊,坐八抬的大轿、吃东街的冰酪,你想算什么都行啊。

  解九最是知道齐铁嘴这点花肠子,也清楚他脾胃弱,定要有人拘着,不然齐铁嘴能一天三顿的吃着冷食,非把自己吃坏了才能停。无奈解家和齐家相距甚远不说,解九也没办法每天都看着齐铁嘴,只能隔三差五的把人接来解府,瞅着齐铁嘴吃些正经东西,解九才能稍稍放心。

  可就这样,齐铁嘴还是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迅速清瘦了下来,往日合身的长袍穿在身上都显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这可愁坏了解九。

  同样发愁的还有张副官,这长沙的夏季,不说有多热了吧,空气湿度大,闷得好像口鼻都被糊上了湿毛巾。张家祖籍东北,见惯了滴水成冰,大雪封山,就算是夏季,温度也还算是适宜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军队里已有好多人有了苦夏的症状,其中症状最严重、也让张副官最发愁的,就是张启山张大佛爷。

  自从进入头伏,张启山屋子里的冰盆数量就一直在增加,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等到了大暑前几天时,每天的三餐竟都变成了酸梅汤和冰酪,也就是他身体好,这样吃了几天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可这不是长久之事啊。这样吃下去不说铁打的胃受不了,也没有油水啊。

  看着自家佛爷明显又松了的皮带,张副官简直愁的要掉头发了。

  于是,这两个发愁的人,在东街的冰酪摊子,相遇了。

 

 

  九门的人时常小聚,个别关系好的还时不时约出来打个麻将之类的,只是这天热了,这样的聚会也少了。不过今天倒是例外,除了带着嫂子去了乡下避暑的三爷和正泡在白姑温柔乡的六爷,九门的人倒是都齐了。地点就在张家,张启山一向不喜欢热闹,但是思及这次是大家许久没见了,聚一聚倒也无妨。所以张副官提出此事的时候,他欣然同意了。

  二月红和夫人早早就到了,正和霍仙女还有狗五打麻将,陈皮还是那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桀骜模样,但是看着自己师父师娘的面子上倒也没有闹起来,只是脸色不好,张副官在一边看了他一眼,便知道陈皮心里是有火气的,和自家长官通报一声后,就带着人去院子里切磋泄火去了。

  张启山隔着窗户都能看见两个人扭成一团的样子,暗自感觉好笑,自己的这个副官,说是自己的下属,但是两人还是有血缘的兄弟。张日山性子沉稳,心思重,做事有条理也够狠,但是唯独在陈皮身上,那些个什么稳重啊进退有度啊仿佛都变成屁被放掉了,变得又冲动又热血,仿佛还是那个爱跟着他后面掏鸟蛋的毛头小子。

  身边的丫头端上来冰镇好的酸梅汤,张启山盛了一小碗,喝了两口便放下了。这几日倒是没见到老八,他向来喜欢这些酸甜可口的东西,倒不如多给他留一些。

  刚这样想着,那边就有小子报着八爷九爷来了。

  门帘儿一掀,解九还是穿的一看就像是从洋人那边过来的,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连皮鞋都擦得能当镜子照。

  花哨的小子,张启山暗道。微微侧脸去看解九身后的人,果然还是黑布鞋白毡袜,青蓝的长褂镶着白边,穿着最体面的一套来了。

  走的越近,张启山眉头越是皱的越紧,等人到了跟前,就直接拉着手拽到了自己眼前,“怎么瘦了这么多?”

  齐铁嘴被拽的往前飘了几步,晃了几下才站稳,听见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只得嘿嘿傻笑,“天热,吃不下东西,劳佛爷费心了。”

  “哼,这几天全靠着梅子汤和冰酪过活的,佛爷,你摸摸,这身上骨头都硌人了。”解九抓起张启山的手就往齐铁嘴背上带,“我说的话不管用,佛爷,你可得好好管管。”

“嘿,你个解小九,感情你特地抓着我和你一起来佛爷家就是为了让佛爷好好管教我的?我哪里需要管教啦。佛爷,你可别听着这个棋篓子瞎闹。”

  张启山摸摸算命的身上的确是骨头根根分明,长叹一口气,招了小丫头过来,嘱咐晚上的菜再多加了几道符合齐铁嘴口味的热菜,出去的的时候再把正在外面打的火热的张副官喊进来。

  小丫头点点头,一溜烟就跑走了。

  回过头,这边齐铁嘴正咕嘟嘟喝着盛好的酸梅汤,片刻一碗就见了底,伸手就去盛第二碗。

  张启山眉毛一竖,“老八!”

  吓得齐铁嘴手一哆嗦,瓷质的汤勺打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齐铁嘴瞅瞅张启山的脸色,只得悻悻一笑,乖乖的把空碗放到了一边。

  解九眉毛一挑,看来自己的做法果然是对的。

  晚饭的时候齐铁嘴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碗放了梅子葡萄的冰酪,每次都是刚伸手,张启山就夹了菜放进他的碗里,然后一直盯着他,盯得他汗毛直竖,只得乖乖把菜吃完。

  张启山感觉投喂的差不多了,就喊了管家把冰酪又撤了下去,齐铁嘴急的干瞪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碗冰酪被端走,心里暗气某人真是心脏嗷嗷嗷。  

  酒足饭饱,送走了九门其他人,张启山并没有安排人送喝得烂醉的齐铁嘴回家,而是把人安置在了自己卧室旁边的侧屋,怕房间闷热,又嘱咐管家多安置几个冰盆。

  捏了捏熟睡人坨红的脸蛋,张启山憋了一天的心疼表情才敢露出来,不过半月未见,这个算命的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真要是如他所想,两人关系远了,那谁来照顾这个算命的?

  罢了罢了,舍不得还硬要舍,这可不是他张启山的作风。

  生怕他贪凉又伤了脾胃,张启山又细细给他掖了掖薄毯,这才小心翼翼退出侧屋。

  安排了张副官明天就把齐铁嘴的东西带来张家,又和管家说了之后张家的三餐以八爷的口味为主,尽量把八爷喂回原来那副白嫩富润的模样。

  想了又想,总算是把所有事安排好了,张启山这才真正把心安稳下来。

 

 

之后的事

“佛爷,我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也得吃,你看你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再瘦下去么?”

“…….佛爷,你不是也瘦了么,夏天都是这样啊。”

“……副官,从明天、不,从晚饭开始,你给我看住了他,我吃多少算命的就必须吃多少,吃不了就给我一枪毙了!”

“是!佛爷!”

“?!佛爷!你这个人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啊!”

 

 

再之后的事

  张副官看着上司又紧了的皮带几乎要喜极而泣,果然和解九爷合作是对的!

  解九爷看着发小又紧了的长褂几乎要喜极而泣,果然和张副官合作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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