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阿平

大家都是短暂相投的过路人,于是离别就在不远的车站等候着了。

【一八】头七

  这里代更君, @糖葱薄饼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梗
ooc预警,刀片预警,阿平脑子进水预警

  夜里的长沙城安静的不像话,张启山看着这座城,长街空巷,唯有灯火。

  “佛爷,在看什么?”

  齐铁嘴提着灯,站在他身后,清白俊秀的脸上是笑眯眯的。

  “并没有看什么。”张启山摇摇头,走到齐铁嘴身边,拉起他的手,“长沙城好久没有这么安宁了。”

  齐铁嘴回握,轻轻晃了几下,“佛爷糊涂了,夜已深,自然是安宁的。”

  “也许吧。”张启山却感觉胸口闷闷的。

  “日寇已退,长沙城虽然饱受摧残,但总归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战争结束了。”齐铁嘴的话抚平了张启山心中的憋闷,“老八,我们回家吧。”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街上的商铺门窗紧闭,但这并不妨碍张启山的兴致。

  “这家店的应哥和平嫂最爱拌嘴,每次我们路过,你都让副官去买一些瓜子糕点,他一回来就和我们说店里老板和老板娘又在里面打嘴官司,不过他们的桂花糕是祖传的手艺,别的家你总说味道差上那么几分。”

  “的确如此。”齐铁嘴点点头。那对夫妻的手艺在长沙城是出了名的好,旁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隔壁做冷食的秦妈因着儿子受过张家军的恩,见着穿军装的人就白送他冰酪,料多又新鲜,你眼馋,借了我的衣服天天往这跑,结果肠胃受了凉,拉了一个月的肚子,要不是小九带着医生跑到你家去给你打针,你还得再受一阵的罪。”

  齐铁嘴摸摸鼻子,那是他十五六岁时候干的事情了,没想到张启山还记得,现在说起,着实令人有些害臊。

  张启山在一边自顾自的接着说,一点不像平日里的少言寡语。

  “那绸庄的老板娘一直心悦你,给你做的衣裳都是用最好的料子做的,也就你,像是天生没有长那一根筋,无动于衷不说,还把人家老板娘绣的一绢鸳鸯戏水的帕子当着众人的面退给了人家,惹得老板娘好生没脸,几日后舍了绸庄便北上去了。”

  “萱娘的姻缘不在我这,何必耽误了人家。”齐铁嘴漫不经心,提起手里的灯笼,看见黄澄澄的火苗儿烧的正好,又笑了笑,“仙人独行的命,还奢求什么呢。”

  “为何不求?”张启山最不喜欢齐铁嘴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听之任之的态度,但凡他总是要去争一争的,“你不求,怎么得来?”

  “得来便要失去,不如不求。”齐铁嘴挣开了张启山的手。“佛爷,这事,求不得。”

  张启山没有说话,齐铁嘴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在这空荡荡的长街走着,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齐铁嘴总是这样的。他进一步,他便退两步,退到退无可退,却依然能装作看不见,笃定自己的“命”,固执的让人愤恨,又无可奈何。

  张启山看着齐铁嘴的侧脸,出神。

  假如齐铁嘴当初接受了他,他们现今,又该是如何模样?

  ......大概是没有区别的,他依旧会娶尹新月,为了她家在北平的一些势力,为了长沙城的百姓。

  两人是朋友,是兄弟,是九门中人,是故人,依旧不是爱人。

  徒增伤害。

  张启山从来没有像今天想的那么清楚,他和齐铁嘴的故事早就定好了结局,不论过程如何。

  所以他在强求什么呢?

  他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

  他爱的人,不爱他。

  你既然不能给他唯一,那便放手。

  放不下。若能放下,早就放下了。

  仿佛有千百只小虫在心头撕咬,吞噬,一开始是痛,然后是麻木。

  张启山的胸膛里,空了。

 

  张府就在眼前,门半开着,张启山卧室的灯亮着,女人的背影隐隐绰绰的映在帘子上。

  张启山知道那是谁,却不想进去。

  “佛爷,快进去罢,嫂子等了你七天了。”齐铁嘴提着灯在张启山背后轻声催促道。

  张启山转过身,就这么看着齐铁嘴,“你要离开?”

  齐铁嘴笑着说:“佛爷清楚,嫂子她,并不乐意见我的。”

  “老八,你别走。”张启山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好不容易回来的。”

  “……佛爷,老八留下又能如何呢?”齐铁嘴倒退了几步,“你我缘分已尽了。”

  “总之你不能走!”

  “佛爷……”

  “不能走!”

  “好,不走便不走,我在外面等着便是。”齐铁嘴叹口气,做了让步。

  张启山孩子气的弯弯嘴角,“我就进去一会,马上就出来,老八你等等我。”

   齐铁嘴点点头,看着张启山雀跃地推开了那铁栅栏的门,转眼就消失了。

  一阵风掠过,灯笼里的火焰一抖一闪,便灭了,只留一缕青烟。齐铁嘴周身的风景开始扭曲、旋转,只稍一眨眼,就全变了样。

  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如旧,糕点铺里传来应哥和平嫂的争吵,内容不过今晚上吃什么,隔壁的秦妈依旧是看见街上巡逻的张家军便邀着人家进来吃些东西,那边的绸庄更是热闹,萱娘在北平嫁了人,战乱过去,便带着丈夫回了娘家,绸庄的伙计又是敲锣又是放炮的……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

  是啊,战争结束了,为什么不开心呢?齐铁嘴移回视线,张府白绸素缟,大大的“奠”字就挂在门口。

  尹新月一身素白,肚子挺的老高,正从门里出来,看见齐铁嘴站在门前,喜出望外,顾不得自己的身子,便奔过来,拽住齐铁嘴的衣袖。

  “怎么样?夫君他回来了么?”

  齐铁嘴脸上挂着笑,一点点脱开尹新月的手,“老八幸不辱命,佛爷的魂已经让我带回来了,至于嫂子能否见到,老八不敢保证。”

  尹新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听见自己想听的便撇下了齐铁嘴,匆匆跑回房间,嘴里还念叨着张启山的名讳。

  “八爷……”

  齐铁嘴转身欲离开,却听见有人在喊他,疑惑的偏过头,却是副官站在那里。

  “八爷,既然已经到了,进来……见一见佛爷吧。”

  副官瘦了,但是看着更加成熟稳重了,也更像张启山了。

  齐铁嘴摇头,“不必了,见了,你们佛爷便再也离不开了。”

  副官语塞,魂魄恋人,有了牵挂便舍不得离开去投胎,头七夜尤其如此,他之前强求齐铁嘴给张启山引魂归家探视已是不妥,如今,齐铁嘴是再也不愿多留了。

  “副官,我明日便会离开长沙了。”齐铁嘴想了想,还是同他说了,“佛爷不在了,九门还望副官你多多照顾一二。”

  张副官纳纳的点点头,张口想问很多,问为什么要走?问你和佛爷之间到底是什么?

  可到最后,他只是站在张府的门口,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齐铁嘴消失在他视线里。

  至死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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