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冬愁不愁
时节刚至小雪，长沙城便如期换了装束，素裹银妆，连光秃秃的枝丫上都挂上了亮晶晶的冰串儿。
“今年雪下的可真早啊。”小满挥舞着长长的扫帚给自家店门口清路，嘴皮子也不闲着，好像多说一些话嘴巴就不会因为这该死的天气给冻住一般。“哈出来的气都能看见了。”
这样说着雪也不扫了，就抱着扫帚蹲在了门口，哈赤哈赤的往外吐气，红着个鼻头乐呵呵的在一片白雾里看着街上稀拉拉的行人和冬景。
解九提着糕点盒子远远的就看见了这场景，摇摇头，仆似主人形，小满这倒活像了齐铁嘴那副傻气天真的样，虽然他是真的，齐铁嘴是装出来的……
走得近了小满这才看见他，大概是蹲久了半天起不来只能扭动着穿着厚实的身躯。
“你家爷起来没有？”看不下去的解九搭了一把手。
“嘿嘿……”自觉出了丑，被拉起来的小满傻笑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领着解九就慌忙往里走，还踉跄了一下，“九、九爷，八爷今个起的早，还在厅里呢。”
真是奇事了，这个天气竟然起来了。解九挑挑眉毛。没吱声。
院子里的房门紧闭，进了屋，一股子煤烟气，不浓，可闻着也不舒服，小满推了门就离开了，留着解九一个人捂着鼻子往里走，过了屏风就瞅见齐铁嘴正抱着汤婆子窝在铺了鹿皮的躺椅上，盖的东西解九也眼熟，去年佛爷送的貂皮。
“哟，来啦，自己倒茶吧，八爷我不想动。”齐铁嘴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我说你至于么，这还没到真真冷的天，你这又是汤婆子又是貂皮的，正月可怎么过啊。”随手把糕点盒子放到一边，解九就去拉齐铁嘴身上盖的皮子。
“哎哎别介别介。”齐铁嘴在躺椅上扭动着，誓死抵抗解九的手，保卫自己的貂皮，嘴上还不闲着，“你都知道我怕冷还这样折腾我还是不是人啦！”
解九嗤了一声，下手越加快，结果一把摸到齐铁嘴脖子上露出来的皮肤，湿冷冷的都是汗水，解九来气笑了。
“又犯毛病了？”
“嘿嘿……”齐铁嘴咧着嘴傻笑。“前几日跟着佛爷下了个斗，哪成想竟掉了地下河，勾了体寒的毛病，这几日…..”解九越听表情越狰狞，唬得齐铁嘴的声儿越来越小，到最后也不忘争辩一句。“已经好了不少了……”
齐铁嘴先天不足，体寒脾虚是从娘胎就带出来的，小时候受了凉都会夜里发冷汗湿透衣服，成年后这症状虽好了很多，但毕竟齐铁嘴体质不比常人康健，几个一起长大的人心里都清楚，所以要是有情况需要下斗都会尽量护着齐铁嘴一二，哪成想如今竟在这样的天落了那冰冷的地下河，也难怪旧疾复发。
齐铁嘴挠挠脸，不敢多说，又把皮子往脖子那拽了拽，他是真有点怵，在解九没去日本以前都是他亲自“管教”齐铁嘴喝药还有注意事项，手段那叫一个简单粗暴一点不符合解九的人模狗样…….
“佛爷多久没来找你了？”
就在齐铁嘴回忆着往昔被灌药支配的日子时，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解九冷不防开口了。
“啊？有三天了……”齐铁嘴没反应过来。“他公务忙…….”看见解九猛然沉下的脸，“不过他请了好多医生来看我！”
“嗯。”解九面色稍缓的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没有什么褶皱之后对齐铁嘴笑了笑，“码头还有些事，我就不多留了，你最近最好别出门了，你这病时间长了，也很久没犯过了，等晚上我让焦大夫过来看看你，他是从小看你长大的了，你什么毛病他都门清，开服药先吃着，我是管不来你太多的，你给我好好忌嘴，肥甘厚味少进，屋里的炭盆烧上一个钟头就开一会窗，省得我下次来看见的就不是活生生的你了~”
语调轻轻绵绵的，却听着让人打冷战…….齐铁嘴瑟缩了一下，以自己最真诚的表情回应了解九。
解九满意了，踩着锃光瓦亮的皮鞋就离开了，留着齐铁嘴一个人在屋里长叹短叹。
小满依旧傻乎乎的守在门口的哈着热气，见着解九出来就迎着上去。
“九爷，车我都给你叫好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解九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拿出些碎钱放到小满手里。
“去拜佛。”
张副官有些发愁，今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饶是见惯了大雪封山人踪灭，可面对这南方的湿冷也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能爬进你鞋子里的寒气阻挡起来也真是有够费力的，当然，如果此时再加上一个心思难猜的上司那就更加难熬了。张副官在心里叹气，又瞅了下自从上午解九爷拜访过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佛爷，神色有些微妙的复杂。
佛爷这都考虑一上午了，到底是什么事如此令他费心？
…….嗯，我猜是八爷。张副官点点头。
毕竟三天前八爷落了水，佛爷因为军务缠身无法前去看望，想必心里应该是很煎熬的，虽说医生也没少请去八爷府上，也都说无甚大碍，可这都三天没见着人了，别看佛爷公务没耽搁，估计是啊……人在心不在啊…….八爷也是，连个话都没回，倒真有些想他……
噫……想他作甚，嫌平时辣眼睛辣的少了？张副官内心的小人儿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连张启山喊他都没听见。
“副官？副官？……..张日山！！”
“在！！！”副官一个激灵摆了一个标准的敬礼。
看着自家堂弟挺的直直的身板，张启山嘴巴张张，又闭上了。
“……..算了。”
揉揉有些抽痛的额角，张启山对副官摆摆手，“去把八爷请来，就说今天张嫂炖了杂鱼锅和猪蹄，都放在外面做了鱼冻和肉冻。”
张副官领了命令离开。
【“佛爷，你想做炕么？”】
想起了今早解九那开门见山直击人心的问句，张启山他的心很动摇，非常动摇，非一般动摇，他想啊！他好想啊！来长沙这么多年他最想的就炕啊！最好还能有个齐铁嘴和他一起窝在炕上给他扒蒜啊！
不过，有些事还是问一下老八【老婆】来的好一些。张启山想。
虽然解九提议的炕房对他的吸引力真的很大，但是他还记得今年夏天老八因为喜凉而把冰酪当饭吃的事，把屋子改造成地龙连炕，齐铁嘴真的能喜欢么？
张启山这边还没想明白，张副官那边竟然都回来了。
“怎么了？”往副官身后瞅半天，没看见人。
“咳咳，佛爷，八爷说了，他今天不想吃鱼冻…….”
“我要听原话。”
副官：“………‘张启山他是不是脑子绊哒了天这么冷让我出门到他那个冰窖里吃冻子？不去！忘记我还生着病呢么？忘记我还是因为他生着病呢么？不去！’”
张启山：“……..”
“副官，我有一个想法，你看如何？”
时间又过了一个星期，一直老老实实在家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佛爷来请也都推了的齐铁嘴，被副官和若干张家军用貂皮一裹直接送到了张启山卧室…….
一开始齐铁嘴还很挣扎，可他那本来就很微不足道的抵抗在感受到了进屋那扑面而来的暖气时，就彻底消失了，整个人便都瘫软在了热烘烘的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的张启山放心了，乐开了花。
啧，老婆有了，热炕头有了，现在，他张启山离完美的东北男人人生，就差个孩子了。
嘿嘿嘿。
张启山进了屋，锁了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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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我认识一八已经有三个季节了，希望我能等来春天，还有下一个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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